流浪的龙

人间物语：《浮生六记》沈复——恩爱夫妻不到头

《浮生六记》沈复——恩爱夫妻不到头

沈复，号三白，生平不详。关于他的一切，都写在那本《浮生六记》里。中学语文课本节选了《浮生六记·闲情记趣》的一节，单独取名叫《童趣》。至今对夏蚊成雷这个词语印象深刻。此人在历史上本是默默无闻的人物，就写过一百多页的小书《浮生六记》（共六记，最后两记失传）。 在他死后，有位文人在地摊上发现了这本书，从此这本书才流传开来。

《浮生六记》主要内容就是吃喝玩乐。沈复的文笔也一般，算不上优秀。然而，这本充满小资情调的小书，却经久不衰，翻译成了好几个国家的语言，销量累计三百多万本。原因恐怕只有两个，一个是因为沈复的真性情，一个是因为沈复的妻子陈芸。而后者应该是占了绝大部分。《浮生六记》是少有的详细记述夫妻生活的文学作品，而经典也在于其中的《闺房记乐》。沈复笔下的陈芸可说是中国传统文化里最完美的妻子，林语堂称之为“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人”。温柔大方，知书达理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当然，这其中有多少是沈复“情人眼里出西施”，不得而知。而沈复秀恩爱的水平也可以说是古代文学的顶峰。所以，引得老天嫉妒吧。

在讲这个故事之前，我必须特别强调，千万不要苛求古人，就像不能苛求一个三岁小孩要懂得为人处世。更何况，沈复只是挣扎的个小人物，我们也不见得能比他做得更好。

陈芸的命运像极了林黛玉。不过，陈芸是个懂世事的人，本该博得家里家外一片喝彩。她早年丧父，家徒四壁，早就明白了人间冷暖。按辈分，陈芸是沈复的表姐。沈复爱慕她才华过人，但也知道陈芸福泽不深（指的应该是她从小体弱多病）。尽管如此，沈复还是对母亲说，"若为儿择妇，非淑姊不娶"。两人是两情相悦的。成婚之前，陈芸就为长水痘的沈复祈福，吃了好几年的素食。二人的生活就是花前月下，吟诗作对，好不快活。

《闺房记乐》里，写了诸多夫妻趣事。沈复从来没有写过陈芸的外貌，想来陈芸并不算是大美人，并且沈复也不是个贪色之徒。但陈芸的聪慧却是得到了他们圈子的一致好评。“秋侵人影廋，霜染菊花肥”。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，陈芸却热爱诗歌和古文，甚是难得。而且她擅长女红，家里大小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，而且上得厅堂，在沈复一干文人朋友里，也是颇有人望。

都说沈复配不上陈芸。但能把生活过得充满情趣，两人确实也是天生一对。最经典的故事，大概是陈芸男扮女装和沈复一起逛庙会。其他游山玩水，吃喝玩乐的生活琐事，也颇为有趣。两人怕来世忘了今生的因缘，就请人画了一幅月老像，每月朔望之日必定焚香祈祷，祈求来世有缘。按照理想的剧本应该是，沈复作为长子，继承家里的遗产，沈复主外，陈芸主内，家里红红火火。而耐人寻味的是，这样的好女人居然不得善终。如果婚姻只是两个人的事就简单了。代表性的事件是，老父外出，让陈芸替老母写家书。家里偶然有了闲言碎语，老母就怀疑陈芸的家书叙述不对。就不让她写了。老父看到家书不是陈芸写的，觉得儿媳妇架子太大，连家书都不肯写。如此之类的事情常常发生，误会就越来越大。一家几十口人，上有父母，中有小叔子（丈夫），下有仆人。要经营家族本是不易，却没想到，陈芸最后是闹到了被赶出家门的地步了。导火索是小叔子向别人借钱，让陈芸做担保。后来小叔子借钱没还，还赖说是陈芸借的。陈芸争辩不清，还被认为是诽谤小叔子，老父大怒，要赶走陈芸。沈复便带着陈芸离家，去过二人生活。后人评论这段感情，往往责备沈复是个没有能力的人，在家里没能替陈芸撑腰，离家之后，没钱给陈芸看病。前文说到，陈芸体弱多病，素有血疾（不知何病，但已吃药八年），为陈芸看病药资不菲。但其实应该想到，在那个年代，沈复只要把陈芸休了，就能万事大吉。从当时孝道的角度，他也应该这样做。但沈复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陈芸的想法。更何况生活不易，沈复不是没钱。只是沈复重情义，好友借钱，让沈复做担保，结果好友借了钱跑了，沈复欠了一屁股债。话说，沈复老爹也是这个尿性，因为耿直和帮朋友借了不少钱。沈复也不是没能力，沈复一直以做幕僚（类似于师爷秘书之类的工作）为生，凭他的人脉，只要有心捞黑钱，肯定没问题。当然，他没有。对比现在，就是一个小公务员丈夫，遇到妻子得了绝症，无钱医治。沈复也可说是尽了小人物的全部气力了。后来陈芸病危，只说遗憾不能白头，让沈复早日归家，再娶良妻。她最后说的两个字是“来世”。古人传说，人去世后七天，魂魄会回到家里，每到这时，全家都会避开，以免被阴气折了阳寿。沈复思念陈芸，头七这天在家里等待陈芸的魂魄，看到蜡烛一片飘忽，就为陈芸祈祷祝福。朋友服气他胆大。沈复说他哪里是胆大，只是情痴罢了。陈芸死时四十一岁，于沈复同岁。沈复也真是命不好。四十二岁，父亲过世，弟弟吞了全部家产。四十四岁，儿子逢森早逝，年仅十八。后来，沈复跟随一个当巡抚（省长级别）的朋友做幕僚去了，再无音讯。陈芸死后，就再没有沈复了，只有个聊以度日的老头子。在历经半生之后，沈复写下了《浮生六记》，他在序里写到，逝去的时光，若不用笔墨记录下来，便了无踪影，未免辜负了苍天的厚爱。